登机队伍开始移动。苏燃排在最后,手里攥着登机牌和药瓶。空姐在舱门口微笑:"欢迎登机。"她点点头。
飞机开始滑行时,下起了小雨。雨滴在舷窗上蜿蜒而下,像无数透明的蠕虫。苏燃想起毕业典礼那天,也是这样的雨,也是这样的窗。那天她接到医院的电话,得知母亲吞了药;今天没有电话会来,没有人会再需要她。
引擎的轰鸣声逐渐增强。飞机加速的瞬间,苏燃感到一阵熟悉的失重感——和那天在防波堤上坠落时一样,只是这次没有人会伸手接住她了。她闭上眼睛,机身一轻,他们离开了地面。
舷窗上的雨痕被阳光照亮,折射出细小的彩虹。苏燃看着地面越来越远,建筑物缩成玩具大小,道路变成纵横交错的细线。云层像厚厚的棉絮,将尘世的一切隔绝在下。当飞机终于冲破云层,刺目的阳光瞬间充满整个机舱时,她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。
空姐推着餐车过来:"鸡肉饭还是牛肉面?"苏燃选了牛肉面,虽然知道吃不下。塑料餐具在托盘上闪闪发亮,像手术器械。她小口啜饮着热茶,看蒸汽在眼前缭绕,形成短暂的雾气。
药瓶在口袋里沉甸甸的。苏燃摸出一粒阿普唑仑,就着茶水咽下。苦味在舌尖蔓延,但很快被茶的涩味掩盖。窗外,云海在脚下铺展,像一片无边无际的雪原。她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童话,说人死后会踩着云朵去天堂。母亲现在在哪里呢?也在某朵云上吗?
餐盘收走后,机舱灯光调暗。苏燃打开头顶的阅读灯,从包里取出那叠照片重新翻看。林耀的笔迹一如既往地工整,每个建筑细节都标注得一丝不苟。翻到某张查尔斯河大桥的照片时,背面多写了一行小字:"这里日落很美,你会喜欢的。"
阅读灯的光圈里,照片上的钢铁桥梁泛着冷光。苏燃突然发现桥墩上有几处涂鸦,其中一处隐约是个心形。她用手指描摹那个形状,指甲在照片表面留下细小的划痕。药效开始上来了,世界变得柔软而模糊。她将照片放回信封,塞进前排座椅的储物袋里——留给下一位乘客吧,或许他们会去波士顿,会站在那座桥上,看一场她永远看不到的日落。
机长广播说即将开始下降,拉萨地面温度8度。苏燃望向窗外,云层已经散去,下面是连绵的褐色山脉,像巨人的脊背。某处山坳里有一片反光的蓝色,可能是湖泊,也可能是冰川。她想起搜索过的冈仁波齐照片,那些经幡,那些磕长头的信徒,那些她即将踏上的转山之路。
飞机颠簸了一下,安全带勒进肩膀。苏燃突然想起那些被她涂黑的"LY"字母,那块渗到桌面的墨渍。还有李岩欲言又止的表情,保安老张给的苹果,空姐困惑的眼神...这些碎片在脑海中旋转,像被风吹散的拼图。
着陆时的冲击让她惊醒。苏燃这才发现自己睡着了,嘴角有干涸的口水痕迹。机舱里人们纷纷起身取行李,嘈杂声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传来。她的手指麻木得不像自己的,解安全带花了三次才成功。
廊桥的空调很冷。苏燃跟着人群走向行李提取处,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。拉萨机场的指示牌有汉藏英三种文字,那些弯曲的藏文字母像一条条盘踞的小蛇,神秘而古老。她突然想起那条断裂的藏式手绳,那些散落的木珠,林耀说它们在大昭寺开过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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